烂片赚大钱是文艺新复兴的前奏

中国的电影业终于赚钱了，《泰囧》3890万观影人次、12亿多的票房打开了国产电影的想象空间，对未来几年内出现单部票房30亿元电影的预言，已经屡见不鲜。然而，掌声之中，杂音不小。如果说《西游降魔》、《泰囧》、《致青春》还算是毁誉参半的话，那么，当《富春山居图》、《小时代》连续创造3亿级票房之后，某些自己觉得有品味的受众，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：原来咱们进入了烂片赚大钱的时代。几十年革命终于胜利了，无数赔钱的文艺片前仆后继打下来的银幕江山，居然被一帮半文盲、无耻的文化商人给抢占了！
老实说，上面所说的这几部片子，我都没看过。光是看媒体剧透和电影片花，就已经让我失去了走进电影院的兴趣，但也因此遗憾地失去了评价它们“好坏”的权力。不过，我们先假设它们确实是不折不扣的烂片，而且令人发指地赚了大钱，我仍然要说：烂片赚大钱，并不是烂片的错，他们没有这个能力控制票房，高票房另有原因；而且，烂片赚大钱，从长远来看，非但不是坏事，反而是个好消息，甚至可以说，它是文艺新复兴的前奏。

先说烂片高票房的原因。固然这些电影的定位、包装、市场营销、社区网站推广都做得不错，小燕子很有悟性，小四也很努力，刘德华更是敬业，但是，根本原因不是这些，而是渠道。电影银幕数量从10年前的不到2千块，暴增到现在的13000多块，而且周转率从每天3次涨到了5次，捞钱的网变大了20倍，这是最大的基本面。另外，这十年来，房价涨了好几倍，但电影票价还是三四十块钱（比如我平时看的某某兄弟影院，一般是每张票30元），今天影院的体验，和当年不可同日而语，看电影的感官性价比更高。

正是这些变化，造就了中国电影每年票房从2000年的8亿，增长到2012年的170亿。渠道的变化，不仅让一批批的新观众走进了电影院，带来的总量增长，更意味着结构变化：现在看电影的人，和10年前完全不是一批人，世道变了。举个例子，电影院线在三线城市迅猛扩张，2013年春节来自三线城市的票房占40%之多，而且，大量的蓝领、学生走进电影院。当年观众主体——大城市文艺中青年——已经沦为少数派，他们的褒贬对票房不再重要，四个字：爱看不看！这个过程还在继续，美国3亿人口，现在有4万块银幕，中国也会向这个数字靠拢，这意味着全民电影，由于全民的文化品味总是“低”的，所以这也意味着烂片还要继续赚大钱，文艺中青年们，请坐好扶稳。

那么，为什么说烂片赚大钱是文艺新复兴的前奏呢？因为它为“好片”的诞生准备好了土壤和养分。爆发的市场让电影产业链各环节的人才、设备、经验猛增，如果你打算拍一部货真价实的好电影，今天比10年前容易得多。印刷《红楼梦》、康德、论语的印刷机，和印刷小时代、日本漫画的印刷机，很可能是同一批机器、同一批工人。电影也是如此，没有俗的土壤，哪来雅的花朵？

再举个例子。莎士比亚，以今天的眼光来看，够雅了吧？对不起，他老人家当年恰恰是被人鄙夷的大俗货（他居然只能用下里巴人的英语写作，当时欧洲自诩有文化的人用的是拉丁文）。只有没文化的人，才用罗曼语言写骑士美人的事，这些书被鄙视地称作Romans、Romantic（罗曼蒂克、浪漫，当年这是骂人的词）。但是，要不是这些畅销的烂书赚了大钱，哪能养活印刷出版业和那么多文人？又怎么会有文艺复兴、宗教改革、现代资本主义这些好东西？所以，今天的那些赚了钱的烂片们，多年以后回头一看，就像是蚯蚓松土、屎尿肥田，为他们鼓掌吧。
作者：范卫锋，专注财经新媒体。《财富创世记》、《黑化》作者。目前专栏《范言直谏：旁观者与局内人的对话录》